２０１１年８月 湛江师范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ＺＨＡＮＪＩＡＮＧ ＮＯＲＭＡＬ ＣＯＬＬＥＧＥ Ａｕｇ．２０１１ Ｖｏ１．３２ ＮＯ．４ 第３２卷第４期 铁凝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探析 霍 摘霞 （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商丘４７６０００） 要：铁凝作为一个女作家，对女性的生存状态有着一种本能的关注，对女性问题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 的小说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本文分析铁凝笔下的几类女性形象，梳理出她从显露到凸出到形成的 女性意识．同时挖掘铁凝小说创作中对女性命运的关注和探索，以启发人们深入探索女性的真正价值与解放道路。 关键词：铁凝；女性意识；自审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６－－４７０２（２０１１）０４－－００５８－－０３ 铁凝在当代女性作家群体中，无疑是独特的“这 一家在创作时，感同身受，写出了她们真实的人生感受 和生存体验。女性的不幸、女性的生存地位一直牵 个”。在３０余年的创作历程中，铁凝不断推出佳 作，不断超越自我，随着作品的日益增多和创作技巧 扯着从庐隐到萧红、从张洁到铁凝等无数女作家的 心。其中铁凝作为女作家的代表，对于女性的生存 状态有一种本能的关注，她的创作就是以对女性个 的成熟，她的作品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尤其是其作 品中的女性形象，更以独特的光彩吸引了众多研究 者的目光。笔者试就以下三个方面阐释这些女性形 体生命生存状态的关注引起批评界的瞩目的。她从 不隐讳自己的女性立场，在１９８９年２月２２ １３举行 的《玫瑰门》研讨会上，她说：“我以为男女终归有别， 象，并梳理其中体现出的作家的女性意识。 一、天使型女性：对女性主体性的确认 叫我女作家，我很自然。”“我们不必否认自己是女 人。，，［幻但铁凝的写作也并非一开始就被赋予了这种 女性意识的自觉，她关注女性但又不可避免地受自 天使这一意象来源于基督教，本来是指“上帝” 的使者。按《辞海》的解释，“圣经传说，天使负有服 事上帝、传达圣旨、保佑义人等使命”，是圣洁美好且 带有辅助性特征的角色。天使一词用于界定女性形 身成长经验的限制。铁凝塑造了一批天使型的女 性，一开始是比较理想型的，既融合了作家自身的真 象，表达的是男性视阈中对女性的期待性想象。天 使型女性本来是指西方男性文学传统中“以美貌、忠 实经验又体现了朦朦胧胧的女性意识。《哦，香雪》 塑造了一群天真活泼、朴实可爱的山村姑娘。小说 通过闭塞的山村与火车载来的山外世界的强烈对 比，将山村少女的生存状况及由于火车的诱惑而从 内心滋生出来的生活欲望和对文明的向往，生动传 神地表现出来。作品洋溢着一种由纯情少女的生命 贞、温驯、富于献身精神等为特征”的一类女性 ¨。 中国现代男性叙事中的天使型女性形象，不仅同样 具有这些特征，而且被整合进中国现代启蒙、革命思 想框架中，获得了某种新的因而也是符合历史必然 性的身份标签。但实际上，男性作家多数时候并没 意志和内心诉求所酿造的浓烈的人性美和人情美。 铁凝对香雪这一女性形象的塑造表现了铁凝对女性 有按照女性自身的生命逻辑来设置这些女性的心理 活动，这些被男性作家确认为像诗一般美好的女性 形象，不过是应男性的需求而诞生于文本中，很难真 正获得女性作为人的主体性地位。所以很多女性作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０３—１７ 生命本真之美的诗意书写和女性生命自觉的追寻精 神。《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比《哦，香雪》对于女性精 神的探索更进了一步。小说中的安然，按传统的观 作者简介：霍霞（１９７６一），女，河南商丘人，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 第４期 霍霞：铁凝小说中的女性形象探析 ５９ 点无疑是个特立独行的形象。她身上的率真、坦荡 是对旧传统保守、自私的对照和批判。安然这个形 象表现了铁凝对女性的关爱和体贴，对健康人性的 赞美和追求。铁凝对这类纯真少女形象的描绘，在 某种程度上弥补了新时期初期女性自我形象书写的 “空洞”，显示出了确立主体性的女性意识。这时的 天使型女性在形象气质上和中国现代男性叙事中的 那些美好女性一样，都是纯洁而美丽，开朗活泼中透 出内心的纯净。铁凝用她纯净的目光，以女性特有 的情怀，完成了对纯情少女生命意义诗意美的书写。 对于天使型女性，铁凝并不完全是赞美讴歌的， 也有带着批判态度的。天使型的女性有时又信奉着 奴性的爱的哲学，她们一般总是无条件地爱着男性， 无条件地奉献着自我。《麦秸垛》里面的大芝娘被丈 夫抛弃却毫无怨言，甚至在闹饥荒时，还把前夫一家 接到农村来，照顾他们，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爱和粮 食。在这里我们看到大芝娘这样的女性意识不到自 己的独立价值，男性社会中的女性，不是一个独立的 存在。就像波伏娃所说，女人已经成为了相对于本 质的非本质，男人是主体，是绝对；而女人只是“他 人”的女人，即便不说是男人的奴隶，至少也是他的 臣仆。 二、恶女型女性：女性意识的充分张扬 在中国现代男性叙事中有很多恶女的形象，如 虎妞、苏文纨、曾思懿、金素痕等，这些恶女形象在男 性叙事者眼中虽然也被纳入进化论、阶级论的叙事 框架中，但她们更多地被赋予谋夫、欺夫的特征，是 对传统妇德的谮越，是对男性强势地位的颠覆。在 男性叙事者笔下，他们对现代女性人性价值的判断 还是遵循封建道德，并没有真正把女性从第二性的 附属性生存中拯救出来，也没有赋予女性与男性同 等的主体性地位。打碎男性视阈臆造的恶女镜像， 重塑女性视阈中的恶女形象，从而张扬女性意识是 铁凝做的一个尝试。铁凝一反男性社会男性文化历 史塑造出来的所谓永恒之女性美丽天使般的软弱， 塑造出了肆意妄为的女性形象。在铁凝的笔下，女 性在长期受虐之后走向了施虐，向男性世界发出了 复仇的火焰。《玫瑰门》就是典型的例子，在这部女 性题材的小说里，作家没有表现女性善良的一面，甚 至连女性的妻性母性都予以回避，而是极力表现挖 掘人性中恶的一面。铁凝借女性形象的书写，把女 人的性别特征发挥得淋漓尽致，充分张扬了自己的 性别意识。司猗纹从单纯的少女，走进了无爱的婚 姻，畸形的家庭生活环境、长期的压抑最终导致她的 情感发生了强烈的畸变，人格发生了变异。她开始 自虐、虐人，对亲人和社会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她窥 视儿子和儿媳的私生活，以此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 满，达到一种邪恶的自我满足。在这里，司猗纹已完 全颠覆了女人的柔弱和屈从，她彻底改变了男权社 会既定的无私奉献、甘愿牺牲、忍辱负重、伟大高尚 的母性角色，让女性主体的丰富性、复杂性更进一步 地充分表现出来。虽然这样的女性同样无法担当女 性解放的使命，她只有解构而没有重构和建立的能 力，但这种形象引人深思，当社会权力牢牢掌握在男 性手中时，造就了男性为主体的性别身份。女性的 悲剧源自于性别，但如果女性的反抗仅仅停留在性 别的层次，那么女性必定从人性的觉醒再次回到主 体人格丧失的悲剧中。司猗纹在和男人的战争中如 果说还葆有一份亢奋刺激的战斗性与革命性，在和 女人的战争中则彻底显露了女人的保守性落后性， 因此也注定了司猗纹无法成为横陈于天地间的大写 的女人，也永远成不了女人在历史上的伟大塑形。 铁凝曾经说过：“在中国，并非大多数女性都有解放 自己的明确概念，真正奴役和压抑女性心灵的往往 也不是男性，恰是女性自身。”［３］４。。 三、混合型女性：女性的自审、自我质询 关于铁凝，戴锦华曾这样说过：“铁凝所关注的， 不是或不仅是社会的性别歧视与不公正；因为她不 曾表达对男性的崇高与拯救，所以她也不必表达对 男人的失望与苛求；她所关注的，是女性的自省，是 对女性自我的质询。，，［ 确实如此，铁凝在创作中，既 能坚守自己的性别立场，又能以更宽的视阈观照历 史，并向人的内心、灵魂深处挖掘。可以说铁凝对女 性身份的反省和人文关怀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意义 上的女性写作所观照的维度。 如果说铁凝在以前的作品中多多少少还思考了 社会和命运的因素的话，那么在《大浴女》中作家开 始更多地把视角转向女性自身，开始自审和自我质 询。她明确指出，给女性真正带来痛苦的，不是男 性，不是男性社会，而恰恰是女性自身。女性只有自 己拯救自己，才能够最终升华。小说中的尹小跳就 是如此，她是一个在不断的自省，不断地自我质询中 成长起来的女性。就像有的论者指出的那样：“对于 女性来说，成长意味着那丰富的潜能打开通途的过 程，意味着她在使自己成为自己，那需要不倦的努 力，不断的自省，不断的改善和创造自由的健康心 ６Ｏ 湛江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 第３２卷 态，而这一切自始至终伴随着因正视自己被内化的 事实而不可避免的心灵搏斗。’，［ ］在这种与自我心灵 的不断搏斗中，尹小跳最终战胜了自我，通过这个形 象表达了铁凝对女性命运的思考和对女性美好前途 的信心和期待。尹小跳在上小学时看到了红小兵们 让唐津津老师吃屎的一幕，第一次接触到了藏匿在 人们心中的丑恶。后来当她知道了母亲和唐医生的 私情后，本能地产生了极大的厌恶和无比的愤怒，对 日久的自我审视和自我惩罚之后，她勇敢地打开了 自己的心门，向陈在诉说了内心压抑许久的罪恶之 后，她的灵魂终于获得了释放，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在和方兢的关系上，当她被方兢抛弃之后，特别是多 年以后重逢方兢时，她发现了男性的软弱，原来自己 崇拜的对象是那样的可怜和苍老，从而舍弃了对男 性主体的毫无原则的崇拜，她也从觉醒走向了成熟。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女性已经不需要别人的救赎， Ｓ ｈ ａ ｎ ｇ ｑ Ｕ Ｎ Ｏ ｍ ａ Ｕ ｎ Ｖ ｅ 母亲冷漠的惩罚一直延续到成年以后，这种惩罚使 母女之间的温情消失殆尽。对待妹妹尹小荃，她从 一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女性主体地位的确立使女性 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走得更加自信。此时铁凝通过 尹小跳的成长完成了理想女性的塑造，表达了她对 开始就怀疑她的身份，进而厌恶，最后眼睁睁地看 着尹小荃走进了那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这造成了 她从此走进了心灵的炼狱，背负了沉重的精神枷锁。 完美的女性自我认同和对善良的女性人格的呼唤与 热望。 ｙ Ｃ Ｏ ｅ 在这个过程中她靠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惩罚自 己，她容忍了尹小帆没来由的挑衅和抢夺，容忍了方 ｇ ｅ 铁凝对女性生命意义的描绘，对女性生存状态 的关注与刻画，让我们感动和震撼；铁凝站在女性 对女性在两性关系中的角色位置的历史与现状进行 了重新审视和思考，也让我们对女性生命价值有更 多的思考。 ０ ａ ０ 兢在她面前历数与别的女人的风流艳事，宽容了方 兢对她的无情抛弃，正如作者所说：“无缘无故的善 良和宽容是不存在的，是天方夜谭，只有怀着赎罪的 心理才能对人类和自己产生超常的忍耐。”Ｅ６３玷。所 以，尹小跳是一直怀着赎罪的心理在不断地进行自 我审视、自我批判、寻求自我解脱的出路的。在年深 参考文献： ［１］杨莉馨．父权文化对女性的期待——试论西方文学中的 “家庭天使”ＥＪ］．南京师范大学学报，１９９６（２）：８０． 的叙事立场上观照两性关系中女性生命的原生态， Ｘ ｍ Ａ 叫 Ｓ ｈ ａ ｎ ｇ ｑ Ｕ ｔ’， ［４］戴锦华．真淳者的质询——重读铁凝［Ｊ］．文学评论． １９９４（５）：２８． Ｏ Ｏ Ｏ ［２］贺爽．铁凝小说中的女性意识［Ｄ］．华南师范大学硕士论 文，２００５． ［５３张燕萍．洞察女性、展示人性——评铁凝长篇小说《大浴 女》［Ｊ］．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５（５）：３４． Ｈ ｎ ｎ ［３］铁凝．铁凝文集：卷５［Ｍ］．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１９９６． ［６］铁凝．大浴女［Ｍ］．北京：春风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０． Ｃ ｈ ｎ Ｔｉｅｎｉｎｇｓ Ｎｏｖｅｌｓ ａｎｄ ｔｈｅｉｒ Ｆｅｍａｌｅ Ｉｍａｇｅｓ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ｓ ａ ｆｅｍａｌｅ ｗｒｉｔｅｒ，Ｔｉｅｎｉｎｇ ｈａｓ ａｎ ｉｎｓｔｉｎｃｔ ｔｏ ｐａｙ ａｔｔｅｎｔｉｏｎ ｔｏ ｔｈｅ ｓｔａｔｅ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ｅｘｉｓｔ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ａｂｏｕｔ ｍａｎｙ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ｏｆ ｗｏｍｅｎ ｓｈｅ ａｌｓｏ ｈａｓ ｈｅｒ ｏｗｎ ｏｒｉｇｉｎａｌ ｉｄｅａｓ．Ｉｎ ｈｅｒ ｎｏｖｅｌｓ ｓｈｅ ｈａｓ ｓｈａｐｅｄ ａ ｓｅ— ｒｉｅｓ ｏｆ ｖｉｖｉｄ ｆｅｍａｌｅ ｉｍａｇｅｓ．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ａｎａｌｙｚｅｓ ｔｈｅ ｆｏｒｍ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Ｔｉｅｎｉｎｇ Ｓ ｆｅｍｉｎｉｓｔ ｃｏｎ— 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ｔｈｅ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ｓｅｖｅｒａｌ ｋｉｎｄｓ ｏｆ ｆｅｍａｌｅ ｉｍａｇｅｓ ｉｎ ｈｅｒ ｗｏｒｋｓ．Ｔｈｅ ｃｏｎｃｅｒｎｉｎｇ ａｎｄ ｅｘｐｌｏ～ ｒａｔｉｏｎ ｔｏ ｔｈｅ ｗｏｍｅｎ＇ｓ ｆａｔｅ ｉｎ ｔｈｅ ｗｏｒｋｓ ｉｓ ａｌｓｏ ｂｅｉｎｇ ｄｕｇ ｏｕｔ ｉｎ ｔｈｅ ｐａｐｅｒ ｉｎ ｏｒｄｅｒ ｔＯ ｉｎｓｐｉｒｅ ｍｏｄｅｒｎ ｗｏｍｅｎ ｔｏ ｆｕｒｔｈｅｒ ｅｘｐｌｏｒｅ ｔｈｅ ｗａｙ ｔｏ ｒｅａｌｉｚｅ ｔｈｅｉｒ ｔｒｕｅ ｖａｌｕｅｓ ａｎｄ ｌｉｂｅｒａｔｉｏｎ．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ｉｅｎｉｎｇ；ｆｅｍａｌｅ ｃｏｎｓｃｉｏｕｓｎｅｓｓ；ｓｅｌｆ－ｅｘａｍｉｎａｔｉｏ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