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阶级观念对西方社会分层理论的影响

孝感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XIAOGAN　UNIVERSITY(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

VOL.21　NO.1

FEB.2001　

简论阶级观念对西方社会分层理论的影响

黄　颂

(孝感学院政治系,湖北孝感432100)

摘　要:战后西方社会结构最重要的现象之一是中产阶级的壮大和传统无产阶级的缩小。这导致了人们阶级观念的变化,并影响了西方当代社会分层理论。在马氏社会分层模式和韦氏社会分层模式的较量中,后者站了上风。但是,这并没有改变社会分层理论多元化的发展趋势。

关键词:当代西方社会;阶级观念;社会分层;马氏模式;韦氏模式

中图分类号:D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1075(2001)01-0047-04

　　“阶级”(class)是政治意识形态中的一个基本概念,也是政治分析的一个重要工具。政治分析中阶级观念的区别,会直接导致人们对社会图式描述的差异。从一定意义上讲,阶级观念的变异是西方社会分层理论发生重大变化的原因之一。

1.70年代以来阶级观念发生重大变化的现实原因是二战以后在迅猛发展的科学技术和国家福利的双重推动下西方社会结构的变化。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世界普遍进入经济恢复时期。一些军事技术为民用工业所采用,资金和技术条件与战前已有的较为完备的工业体系和扎实的工业基础相结合很快就使西方经济腾飞起来。欧洲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就呈现出了社会经济繁荣、国民生活稳定的局面。

在科技的推动下,社会产业结构通过市场的力量进行着全面而深刻的调整。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技术因素不断增加,技术含量不断提高,人的体力劳动力因素在逐渐减少。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的那种野蛮而残忍的剥削方式已不复存在,资本扩张的方式已从主要靠耗消人的体力和对其肉

战后兴起的社会福利也借着资本主义经

　　收稿日期:2000-11-02

济发展的动力深入到了社会的每一个层面,“从摇篮到坟墓”的社会保障制度和社会福利体系使西方的一些国家纷纷获得了“福利国家”的美誉。

与上述现象相适应的是,西方社会中产阶级(middleclass)的壮大和传统意义上的无产阶级的“消失”。在欧洲、北美等地区,白领工人和专业技术人员超过了蓝领工人。这种所谓的后工业社会的崛起意味着在历史上产生的一些巨型政治组织的瓦解。[1](P55)西方社会因而处于一种再组织的过程之中。这种再组织的过程也是一个新的社会分层过程,同时,也是社会分层理论发生变化的过程。

2.70年代以来,西方社会分层理论界尽管依然存在着马克思模式(Marxianmodel)和韦伯模式(Weberianmodel)的较量,但是,韦氏模式却站上风。其重要原因之一是由产业结构的调整所引起的社会结构的深刻变化和物质生活水平的普遍改善而导致了人们阶级观念的变迁。

阶级观念的变迁是社会阶级结构变化的必然结果。白领阶层的扩展和蓝领阶层的萎缩引起了人们的思考。一些社会学家根据他们对战后西方社会产生于生产资料占有形式的基础之上的。这是因为

体的折磨转向靠耗消人的智力及对其精神的折磨。阶级的研究认为:1)阶级不仅仅是、而且主要不是

　　作者简介:黄　颂(1963-),男,湖北汉川人,孝感学院政治系讲师,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99BZZ004)。

—47—黄　颂

在他们看来,私有财产对于个人收入而言并不绝对重要。例如,1978年,大约60%的美国家庭拥有自己的财产收入,但是大部分家庭从其私有财产中所取得的收入在其总收入中所占比例较小。[2](P49)因此,他们并不把社会阶级不平等首要地归结为私有财产上的差别,而是在传统财产概念之外,即在对生产资料的占有方式之外去寻找差异的根源。在这一点上他们离开了过去的阶级概念。有些人认为,在现代社会中与其说是生产资料私有制在决定个人或群体的权力中具有重要意义,倒不如说是对生产资料的控制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也有一些人认宗教等价值或以传统为基础的权威区别着该阶级体系内的不同层级;也有人认为,对一些有意义的数据性资源(dataresources)和知识的占有已经变

[3](P227)于是,有人主张把“财产和财产法律制度

在社会上处于哪一阶级或阶层,关键不在于其个人所拥有的传统意义上的财产量的多寡,而在于他自身所拥有的、并被素质化了的、有别于传统概念之财产的资源以及这些资源与社会需求之间的比例关系。在商品经济发达的西方社会,市场作为一种客观力量,是对拥有不同资源的竞争者进行公平选择的主体。个人所拥有的资源价值是由市场按照供需关系的客观标准确立的。因此,人们在认识社会分层现象之原因的时候,自然就会把目光投向个人的整体素质,也就是被素质化了的为市场所需要的知识和能力等,并视之为社会不平等的最根本的因关注的焦点就有可能集中在教育程度上,把人们不同的教育程度理解为社会阶级不平等的根本原因。事实上,人们在教育程度上的差异的确在许多方面入水平的差异和维护某种收入手段的差异。[4]

(P55)尤其具有说服力的是,随着西方社会进入其后工业时代而崛起的、依靠其专业技术和管理才能控制着社会生产、支配着社会财富的文职阶级不能保证高收入的获得,但是,由于技术的变化和管理水平的提高使得社会对各种不同专家的需要不断地增长,所以受过教育和高级训练的劳动力便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丹尼尔・贝尔等西方著名学者认为,在后工业时代,制造业与日益增长的对体力劳动的需求转向对以高水平的教育和知识为基础的技术的强调。[5](P93-94)他们得出这一结论的依据是市场对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劳动力的大量需求以及“这一阶级的大部分成员具有职业上的保障和相对高的收入”[5](93-94)。

3)阶级之间的区别不是绝对的,社会流动构成了不同阶级之间的良性“通道”。职业的存在是由源于人们物质、精神生活需要而产生的社会分工所决定的,不同职业的“商品价值”又是由市场确立并不是资本运动实现其自身目的的最佳形式,资本追求剩余价值的本质以及体现这一本质的“最小最大”原则要求市场关系中的一切职业按照同一标准对一切人开放。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人的主体地位及其所具备的科学技术素质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

为,在某种社会体系中,诸如地位、亲属关系、种族、素。于是,人们在对社会不平等进行分析时,其

为区别后工业化和信息社会的阶级的关键性要素。都与他们处于不同的社会层级体系相关联,包括收概念的外延扩展到土地、产品和工业财产之外,使其能包含工作或者职业状态(occupationsituation)和不平等的某些方面”。玉塔・马脱斯认为,人们可创新、专利、土地、产品等视为物质生产过程中的财产。[2](P53)这种广义的财产概念反映着人们阶级观念的变化。如果说,在马克思那里,社会分层的基础是对物化或者资本化财产的私人占有,那么,在当代社会分层理论家那里,他们对财产概念进行了生产资料私有制远远不是造成社会分层以及由此而所致的阶级不平等的唯一原因,社会阶级的不平等是包括私有制因素在内的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2)社会阶级的划分与人们的教育水平和职业选择有着密切的关系。西方社会的阶级构成与职业和学历构成之间存在着清晰的逻辑关系,[2](P51)具有不同价值的社会职业对社会成员的学历以及相关的能力和技术有着不同的要求,因此,分布在财产概念宽泛化,同时,处于消极地位的狭义财产在当代市场竞争中的作用和意义下降,而适应市场竞争要求的个人综合素质在技术创新和产品开发以及商品生产和交换中都处于一种积极地位,其价值和意义则日趋上升。他们便倾向于这种观点:人—48—以把诸如知识、技术、资历和工作经验、学历文凭、(serviceclass)。有人认为,尽管教育和资格本身并

扩充和较为宽泛的定义,纳入了一些新的要素。服务和管理业相比已经黯然失色,核心经济正在从

不同职业之中的社会群体所获得的收入就不一样。断变化的。市场既是资本运动充分展开的场所,也

简论阶级观念对西方社会分层理论的影响

逻辑关系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传统财产概念移向教育程度和技术水平,后者也就逐渐成为确定人们社会价值的标准。市场按照公平的尺度对人进行着选到不同的职业中去,他们的社会阶级地位也因此而确立。这一趋势不断地冲击着职业壁垒,从而使西方社会阶级之间不断开放。这样一来,人们的教育程度及包含在教育之中并被其素质化了的各种要素(为人们所拥有的、具有商业价值的各种资源)逐渐成为人们进入不同职业,乃至不同阶级的“通行证”。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在后工业化时代,被市场所认可的权威不是物化或者货币化的财产本身,而是被个人素质化了的教育。因此,在社会关系商品化程度较高的西方发达国家中,个人教育水平的提高和整体素质的增强意味着他能够从一个社会价值较低的职业进入一个社会价值较高的职业,从而改变他在社会层级体系中的地位。当代社会学家的研究表明,相对的社会流动普遍存在于工业化国家。尽管发生在不同阶级中的流动速率互有差异,但是,流动本身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即使在英国社会里,“在阶级体系之中的上下流动也是普

[5](P130)。遍的”

机时期并进入相对稳定的发展阶段后,当年马克思视野中的许多现象消逝了,尽管剩余价值规律还在起作用,社会不平等依然存在,但是19世纪工人阶说在一定意义上消失了。不仅如此,“阶级不平等是不证自明的坏事”的观念也受到了挑战。有人认为,社会不平等乃是为人们都能从中受益的未来发展所付出的代价;有人还认为,社会正义不仅与人们最终得到多少相关联,而且也与人们如何得到他们

[5](P130)这些无疑折射出了已得到的东西相关联。

择,并根据其所拥有资源的商品价值将他们“分配”级的意识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甚至可以

人们阶级观念在当代社会中的变化。

3.阶级观念的变化直接影响了西方社会分层理论。尽管马克思的社会分层模式与韦伯的社会分层模式依然是社会学家们争论的焦点,对马氏模式的修正和对韦氏模式的拓展是西方分层理论的两大主题,但是,在当代特定的历史文化时空中,后者站住了上风。

马克思的社会分层模式曾在19世纪的西方社会中占有中心地位[7](P11-12)。然而,随着二战的结束和西方社会进入“黄金时期”,人们对马克思模式产生了怀疑。许多社会学家们认为,马克思的社会分层所采取的是一种“两分法”:占有生产资料并剥削无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和没有生产资料因而被资产阶级剥削的无产阶级[3](P227)。尽管这种模式承认中产阶级的存在,但是,马克思认为这是一个会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消失的阶级。因此,这一阶级在其社会分层模式中并不占有一席之地。可是,战后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仅没有导致中产阶级的消失,反而还促进了这一阶级的壮大。不仅如此,马克思视野中的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贫困无产阶级群体在西方世界中已基本消失。于是,马克思的政治预言和社会分层模式的价值也就当然地遭到怀疑。与之相对应的韦氏模式却另有一番“风景”。西

4)当代社会中的工人阶级缺乏自己的整体意识,或者说他们的阶级意识已从对整体目标的关心转向对个人及家庭生活的强调。早在1961年,西方社会学家F.茨威格就通过社会调查得出结论:尽管被调查者中的三分之二的人仍然把自己放在工人阶级的范畴之中,但是,这种对工人阶级身份的

[6](P449)他承认却并不带有阶级忠诚的强烈感情。

们对集体目标的依恋及其对作为一个阶级整体采取行动而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的热情也处于颓势。郭德索泊和罗克伍德则认为,尽管当代工人也广泛地接受集体主义观念,但是,他们所接受的不

过是一种工具性集体主义(instrumentalcollec-方学者认为,韦氏模式是一种模式,它承认社

这种视集体为一种实现自身目的的手段而会划分中的阶级概念,但是与马氏模式不同,它并tivism)。

不是目的本身的倾向来源于阶级忠诚意识的“式微”。他们大多从公共生活中退出而进入私人生活领域,更加关注自己家庭的生活水平、个人的发展

不把阶级划分的基础局限于生产资料所有制上,而是认为市场力量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其阶级概念是奠定在市场力量作用下人们所获得的生活机遇

前途、孩子的教育及其进入更高职业群体的机会。(lifechances)的基础之上的。同时,韦氏模式并不

[6](450)不能否认,马克思的社会分层理论是对各忽视社会分层中的社会和政治维度,它不仅承认特种矛盾激化时期的资本主义社会现状的把握,具有社会政治分析价值。然而,当资本主义渡过了其危

权和地位身份的有够产生以生活方式为基础而于阶级划分的社会群体,而且还承认人们在

—49—黄　颂

政治生活中获得的自主程度可以于阶级和阶层而影响社会分层。值得注意的还有,韦氏模式并不把阶级和阶层视为首要的社会力量,而是将之视为各种不同的社会聚合(socialaggregates),尽管它承认在政党进行政治组织的情况下它们可以转变成社会力量。由于韦氏模式包含着更大的社会分层空间,能容纳更多的阶级和阶层,尤其是它为对现代社会中不断发展和壮大的中产阶级的解释留有余地,所以,更适应于当代西方社会现状。于是,它在当代西方社会分层理论中获得了重要的位置。尽管这两种模式都不断地受到攻击,但是与马氏模式相比,韦氏模式所受到的攻击要轻些。

当代西方社会中产阶级的兴起及其所导致的人们阶级观念的变化的确给社会分层理论造成了影响。近三十年来,西方社会分层理论围绕中产阶级的性质及其划分标准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同时,人们对“统治阶级”概念和无产阶级乃至阶级概念

本身进行了深入地探讨。社会分层理论的总趋势是根据实证原则调查分析教育程度、职业选择与社会阶级之间的联系,从而构建一种对西方社会不平等的解释模式。当然马氏模式也远没有销声匿迹,依然有一批马克思主义学者坚守和发展着这一模式,以此来解释劳、资冲突的原因,并视之为社会发展的一种动力。

由于西方当代社会特定的历史文化时空,上述两种模式的追随者在对其原典模式的修正过程中加强了相互之间的对话,因此,这两种模式之间并非水火不容,彼此借鉴吸收的趋势是明显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代西方社会分层理论也就不能简单地归纳为两派。事实上,其理论态势呈现为这两种模式的追随者在反思过程中相互的批评、攻击和吸收、借鉴基础上的多元化。此外,由于女权主义和社会公民权利运动兴起,性别问题、种族问题也成为了当代西方社会分层理论关注的主要内容。

[参　考　文　献]

[1]　GabrielA.Almond.ComparativePolitics[M].HarperCollinsCollegePublishers.1996.[2]　JudahMatras.SocialInequality,Stractification,andMobility[M].Prentice-hall,1984.[3]　JamesN.Danziger.UnderstandingthePoliticalWorld[M].Longman,1994.[4]　PeterSaunders.SocialClassandStratification[M].London:Routeledge,1990.

[5]　HaroldR.Kerbo.SocialStratificationandInequality.ClassConflictinHistoryandComparativeperspective[M].

　1991.

[6]　CeliaS.Heller.StructuredSocialInequality.AreaderinComparativeSocialStratification[M].Macmillanpublishing

　company,1987.

[7]　GerhardE.Lensky.PowerandPriviledge.ATheoryofSocialStratification[M].Mcgraw-BookCompany,1966.

ABriefDiscussionontheInfluenceoftheChangedConcept

ofClassontheTheoryofSocialStratification

HUANGSong

(DepartmentofPolitics,XiaoganUniversity,Xiaogan,Hubei432100,China)

Abstract:OneofthemostimportantphenomenainthewesternsocialstructureaftertheWorldWarIIistheenlargingofthemiddleclassandthediminishingofthetraditionalproletariat.Asaresult,theconceptofclasshaschanged,sohasthetheoryofsocialstratification.DuringthestrugglebetweentheMarxianmodeandtheWeberianmode,thelatterhastakentheprecedence.However,thisdoesn'tpreventtheplu-ralizationofthetheoryofsocialstratification.

KeyWords:thewesternsociety;conceptofclass;socialstratification;Marxianmode;Weberianmode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