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玛托夫生态小说的悲剧性分析

第２１卷第１期　洛阳大学学报　Ｖ０ｌ＿２１　Ｎｏ．１　２　０　０　６年３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ＵＯＹ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Ｍａｒ．　２Ｏ０６　艾特玛托夫生态小说的悲剧性分析　杨素梅　（河南大学，河南开封４７５００１）　摘要：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以悲剧的手法剖析了人类面临的生态问题。他在＜白轮船＞、＜断头　台＞等生态小说中，通过生态悲剧的故事分析了生态危机、生态悲剧的产生是和人性、人的道德联系在　一起的；人性的堕落是人与自然关系的恶化、生态危机、生态悲剧等产生的根源。他的生态小说旨在向　人类敲响警钟，以唤起人们善良的本性，唤起人们的生态良心。　关键词：悲剧小说；生态危机；生态悲剧；人性；根源；生态良心　中圈分类号：Ｉ５１２．０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７—１１３Ｘ（２００６）０１—００６８—０４　生态文学是当代生态思潮与文学的结合，是　失去人性的同类折磨得奄奄一息而向母狼阿克巴　对生态危机的综合回应，它把关怀自然作为自己　拉求救时，我们还能忍受那种惨无人道、毫无人　的神圣使命。随着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和生存环　性的行为吗？　境的恶化，“文学家开始直面人类严峻的生态现　《白轮船》是艾特玛托夫最为典型的生态小　实，自觉表达生态意识、生态理想，深入思考人与　说。小说讲述了一个７岁小孩子的悲剧故事：７岁　自然、社会三位一体的和谐关系，尖锐批判那些　了但还没有名字的小男孩儿，在很小的时候因为　给人类带来生态灾难的人类中心主义、科技理性　父母离婚而被抛弃给外公莫蒙，他不知道父母长　主义等危机根源。”…　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是　得相貌怎样，更不知道父爱、母爱的滋味。他也没　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笔者通过对艾特玛托夫　有小伙伴，林中的小溪、小树、石头以及花草树木　的生态小说《白轮船》、《断头台》等文本的悲剧性　与他为伴，他跟它们游戏，并给它们起不同的名　分析，探讨了作者的生态意识：生态悲剧的产生　字。大自然的乐趣陶冶了他纯洁的童心，并使他　是和人性、人的道德联系在一起的；人性的堕落　心中充满了许多美好的愿望。小男孩儿所沉浸的　是生态悲剧产生的根源；悲剧发生的意义是为了　梦幻般的世界是一个美好的、和谐的、公正的世　人性的复活，唤醒人们的生态良心。　界。在这个世界里，善总是战胜恶，恶一定会得到　一、生态悲剧的发生　惩罚的。他以善良、纯洁的心相信善能战胜一切，　俄罗斯著名作家谢・扎雷金认为：“人的苦　然而，现实并不是这样的。他那美好的内心世界　难，人在地球上生存的悲剧，对文学而言始终是．　不可避免地与外部的世界发生冲突，结果是恶战　最贴近的一个生活面。”【２１ＰＪ‘艾特玛托夫好似对悲　胜了善，导致了善的灭亡和悲剧的发生，残酷的　剧有着一份特殊的爱。他认为悲剧性是人内心世　现实扼杀了小男孩儿那颗纯洁的心。而酿成悲剧　界的一个标志。他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精神　者是护林所的“小所长”阿洛斯古尔。在阿洛斯古　道德的变异的忧虑是借助悲剧冲突体现出来的。　尔的淫威下，一直敬仰长角鹿妈妈的莫蒙违心地　悲剧性在他的生态小说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运　杀了长角鹿妈妈。当孩子看到长角鹿妈妈被剁　用悲剧的强大力量，多角度、多层面地为我们描　成碎块时，当看到阿洛斯古尔疯狂地用斧头猛劈　绘了一幕幕人性悲剧，一幕幕人类危害自然生态　鹿角时，当看到贪婪的人吃着鹿肉时，他无法忍　的悲剧。在他的生态小说中，恶战胜善的生态悲　受这残酷的现实而痛苦地说：“我要变成鱼。你听　剧加强了小说揭露和批评的力量。当我们读到《白　我说，爷爷，我要游走了。”　】Ｐ。　随即，他跳进　轮船》中无名小男孩带着他那颗纯洁的、破碎的童　了冰冷的河水里，去寻找自己心中的幸福。因为　心投入湖水中时，当《断头台》中善良的阿夫季被　对他来说，惟一的选择就是逃离这个丑恶的世界。　收稿日期：２００６—０２—１１　作者简介：杨素梅（１９６９一）。女。河南开封人，河南大学讲师。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ｌ期　杨索梅：艾特玛托夫生态小说的悲剧性分析　・６９・　艾特玛托夫确信，悲剧具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它　能使人的精神升华，从而思考生活的意义。《白轮　船》是艾特玛托夫对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进行哲　理思考的结果。小男孩儿以死来丑恶的东西，　捍卫自己纯洁的童心。小男孩儿悲剧的命运及其　死亡，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被毁灭的悲剧”的美　学效果。孩子是明天的希望，他的死、他的悲剧预　示人类悲剧的发生。　在《死刑台》中，作者把三分之二的篇幅都献　给了人与自然这一个主题，并进一步深化了这一　个主题，体现了艾特玛托夫创作思维视野的全球　性，是作者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的未来和发　展等一些全球性的重大问题的哲理性思考。贯穿　作品全文的是一对有灵性的狼：阿克巴拉和塔什　柴纳尔。狼是大自然的化身，狼天生并不恶，它们　有像人一样的本性：爱子、爱家、友善。作者开篇　就向读者描述了狼的悲惨遭遇。在小说的开头，　作者还描绘了骇人听闻的毁灭性的“生态战争”，　作者愤恨喊道“人类自己活着，却不让别的动物活　下去，尤其是不让那些不肯依附于他们，要求自　由的动物活下去。【３ＪＰ‘　在艾特玛托夫的生态小说　中，自然的悲剧、人类的悲剧、社会的悲剧交织在　一起，而这种悲剧是以现实为依据的，有其产生　的根源。　二、生态悲剧的根源　悲剧是矛盾的体现，它最能表现和揭示矛盾　的尖锐性。“自然，一旦被认为是外在于人类的实　存客体，就被从人类的道德关怀中排除了，自然　被科技之剑宰割的悲惨命运从此开始了。”ｒ４１Ｐ’鸵　艾特玛托夫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思考了人与大自　然的生态哲理关系。他认为：人性的变异、精神的　堕落、人的伦理道德的丧失是人与自然关系恶化　的症结，是生态悲剧产生的根源。悲剧的发生在　于“人常常不能保持自己身上的人性”，从而破坏　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人与自然的悲剧是由于　人丧失了人性而造成的。　艾特玛托夫认为，掠夺大自然、残杀万物生　灵、毁灭大自然的过程，也就是毁灭美的过程，也　就是人性变异、道德堕落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　自私、贪婪、冷酷、残忍、功利主义就会恶性膨　胀，就会导致人的本质蜕变堕落和精神的毁灭。　人对自然的态度同人性、人道主义联系在一起的，　人的利己主义、物欲主义是破坏大自然、破坏人　类共同家园的症结，因为“金钱拜物教不仅奴役人　的心灵，而且消解人的情感”，“人与自然关系的　严重疏离，其本质也就是人的精神生态处于一种　深深的危机状态”。　ＪＰ‘柏在对待大自然的态度上，　如果失去了人性，以非人道的行为对待大自然母　亲，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就意味着道德　上的背叛。掠夺大自然　无异于人性的毁灭。用暴　力奴役大自然，意味着有组织地自相残杀。　《白轮船》中的阿洛斯古尔就是一个道德沦　丧、人性泯灭的典型，作者把阿洛斯古尔的恶与　破坏的大自然结合起来，使该形象有了哲理的内　涵：人对自然的破坏，实际上是人对人性的践踏，　是对自身生命的戕害。生态问题在《断头台》中是　通过描写草原狼的生活而展开的。作者通过狼的　悲剧描写了人类是怎样影响和破坏鲜活的大自　然，是怎样对待人类的朋友的，而在动物的眼中，　人类是怎样的呢？当拥有现代化装备的“文明人”　捕杀羚羊时，人类，在动物看起来仅仅是个怪物，　不知道为何这样对待它们，对它们毫无怜悯之情。　而人类是否知道，毁灭了鲜活的大自然也就等于　毁灭了自己。而导致这一切的发生是与人的伦理　道德问题相关联的。丧失伦理道德的人为了自己　的利益乱捕乱杀维系着自然规律的动物，并自相　残杀。在捕杀羚羊、毁坏野生植物时，人类一点也　不感到痛苦和羞耻。他们是否明白，一切是要付　出代价的，而且这一切是一些年轻人所为。无情　的人偷走了母狼的狼崽，导致更可怕的悲剧的发　生：小孩的死亡，也导致自己和别人的死亡。所有　这些问题的产生是因为人缺乏道德准则。小说中，　丧失人性捕杀野生物的“现代文明人”滥用自己的　权利，不顾生态的自然规律，不计后果地破坏美　丽的动物家园，而实际上他们也在破坏自己赖以　生存的家园。贪婪的巴扎尔拜，为了一杯酒，毫无　同情心地偷走了母狼阿克巴拉的小狼崽，祸害其　他生灵，最终也得到了惩罚。小说中，波士顿及其　小儿子则是人类与大自然关系不协调的牺牲品。　艾特玛托夫所描绘的生态悲剧给人以警示，引起　人们的深思。他认为，人很早很早就在考虑一个永　恒的问题——要保护周围世界的财富和美丽！这　个问题是如此的重要，以致古代的人们通过各种　悲剧的形式在自己对自然的态度上作“自我批　评”，对自己的良心进行谴责。人们在任何时候都　不要忘记自己在大自然面前，在万物之母面前的　责任。人要是不记住自己的祖先，忘记自己是自　然之子就会变坏，也必然会导致人与自然的冲突，　而人与自然冲突的结果是悲剧的发生。而且，这　种悲剧不单单是一个局部的悲剧，它还会发展为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７Ｏ・　洛阳大学学报　一个全球性的悲剧。艾特玛托夫以悲剧的笔调为　人类敲响了警钟，以唤起人的生态良心，以平等、　人道的态度对待万物生灵。　三、生态良心的呼唤　“文学艺术是人类精神中最情感化、最道德化　的一个领域，直接诉诸人的情感和良心。”　ＪＰ‘Ⅲ　艾特玛托夫正是把握住文学这个独特的作用剖析　了生态悲剧的根源，为避免悲剧的发生而寻找出　路。他认为生态危机实际上是人性危机的反映，　生态失衡本质上是人性失衡的表现。因此，生态　文学致力于先拯救人的失衡的灵魂，进而拯救衰　败的自然。这首先就需要唤起人们的生态良心。　生态文学对破坏生态和污染环境的行为给予无情　地揭露和鞭挞，为世人敲响了警钟，促使愚昧无　知、麻木不仁的人警醒觉悟起来，培养人们的生　态意识。“生态意识也就是环境意识，它是在人类　对生态系统科学认识和把握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　思维方式。它认为人类必须与自然保持相互依赖、　协同发展的和谐关系，应该同自然建立一种伙伴　关系。”　】Ｐ＂。生态意识要求我们对人与自然的关　系、人对自然的责任要有一个整体的认识和把握，　要以善良、人道的心即生态良心对待大自然。艾　特玛托夫认为，作家是时代的良心、社会的良心，　作家的任务就是把关于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概　念传达给读者，以促使读者思考人的责任感，唤　起人的善良本性。艾特玛托夫通过对比，展现善　与恶的斗争、人与自然的冲突，谴责了毫无道德　伦理的行为。颂扬了大自然的爱护者。　艾特玛托夫笔下的生态文学被称为是“生态　预警性文学”和“生态启示录文学”。他告诫人类，　罪与罚是相应的，大自然会在善与恶之间保持平　衡。道德与社会进步冲突的结果就是悲剧的诞生，　生态悲剧更能震撼人的心灵。他倡导对大自然需　要一种良心，一种人道主义。人道主义是生态良　心所必须的一个因素，没有人道，也就谈不上生　态良心的存在。艾特玛托夫曾说过：“人实质上生　下来就是一个潜在的人道主义者，在他还不知道　人道主义这个术语时。从小就学会仁爱……从爱　母亲、爱自己的亲人，爱女人，爱大自然，爱大地　开始，最后升华到爱祖国，爱自觉的人道主　义。”［７】Ｐ　。动物应该和人类具有同样的生存权利，　对待动物需要有一颗善良的心，需要人道的关怀。　艾特玛托夫在其生态小说中，为我们塑造了具有　生态良心的人物形象，这就是无名小男孩儿、基　里斯克、叶吉盖、阿夫季等。他们以宽广的胸怀对　待大自然，在他们身上显现了对待万物生灵的人　道主义情怀。阿夫季是一个更富有良心的人，他　一心用道义、用上帝之爱劝说残忍捕杀数百万只　羚羊的现代人，叫他们仁爱。他是“危机时代的拯　救者，他履行自己的神圣使命——拯救人们的灵　魂，将他们引上真理之路”。【ｇＪＰ　作者歌颂了阿夫　季那颗善良的心，他具有为拯救堕落人的灵魂而　献身的高贵品质。　而令人关注的是阿夫季周围人的生活态度是　什么样的。他无不痛心地看到，人类是怎样地在　自我毁灭。面对社会中令人担忧的问题和危机，　人类精神的使者阿夫季不可能不行动，虽然他的　行为是质朴的，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相反，导致他　的惨死，而他的死让人们思考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摆在人们面前有这样两条路：一条是走向阿夫季　所走的不断完善人的品质的道路；另一条是在精　神上慢慢地退化贫乏，犹如吸毒一样直至灭亡。　艾特玛托夫在《白轮船》的结尾中写到：“人是有　良心的，就象种子有胚芽一样。没有胚牙，种子是　不能生成的。不管世界上有什么等待着我们，只　要有人出生和死亡，真理就永远存在……”　】Ｐ　这些具有人道主义个性的、具有生态良知的人是　人类的希望。　艾特玛托夫在《白轮船》、《断头台》等生态小　说中探索了人性的意义和严肃的社会责任感，探　索了社会生活的真谛。他呼吁人们，要与精神空　虚作斗争。不断地进行道德上的完善，捍卫道德　上的纯洁。人与人之间要有人道主义，同样，在人　与自然的关系上，也需要人道主义。人与自然的　关系不仅仅只是一个生态平衡的问题，而且包含　着丰富的伦理道德方面的内容。艾特玛托夫用人　类的道德标准来对待大自然、对待动物，将人道　主义的应用范围扩展到自然。在对待大自然的态　度上，如果失去了人性，以非人道的行为对待大　自然母亲，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就意味　着道德上的背叛。掠夺大自然，无异于人性的毁　灭。用暴力奴役大自然，意味着有组织地自相残　杀。当前人类尚未表现出比人道主义更为广博、　更能联系全人类的精神，所以，文学的使命是，在　唤醒人们的生态良心，传播新型的人道主义，从　而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而具有生态良心的　人是善的代表，是人类生存的希望。人性的堕落　不但导致生态悲剧的发生。也使人类的生存与发　展也走入了困境，而避免悲剧的发生和走出困境　之路是呼唤道德良知，呼唤生态良心，培养人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１期　杨索梅：艾特玛托夫生态小说的悲剧性分析　・７１・　生存责任感，推动生态文明的发展。人是自然的　而呐喊。呼唤人们正视自己所面临的生态悲剧，　一部分，人与自然应该具有同等的地位和权利，　重塑人类善良的本性，唤起人类的生态良心，以　抛弃“人类中心主义”、“人类沙文主义”的观念，　求得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走出生态危机的困境，　与自然平等相处，建设一个和谐、健康的人类社　避免生态悲剧的发生。　会，正是现代社会人们面临的重大历史使命，只　有这样人类才能得以长存。　参考文献：　艾特玛托夫从哲理的高度思考了人与自然的　［１］胡三林．生态文学：批判与超越［Ｊ］．文艺争鸣，２００５，　新关系、新内涵，是对人类中心主义思维模式的　（６）．　挑战，呼唤人们自然生态意识的觉醒，表现一种　［２］谢－扎雷金．文学与自然［Ｊ］．陆肇明译，俄罗斯文　超前的生态观。他的生态小说悲剧的结局具有震　艺，２００３，（４）．　撼灵魂的力量，更能净化人的情感，同时，加强了　［３］艾特玛托夫．艾特玛托夫作品集［Ｃ］．北京：外国文　学出版社，１９８６．　小说的批判力量。这种悲剧性促使人们向善，向　［４］张丽军、乔焕红．生态文学根源探悉ｆ　Ｊ］．长春大学学　人与自然和谐的方向发展。人类对维护自然在整　报，２００４，（５）．　体上的和谐、完美理应担当更多的责任。现代社　［５］王东成．艺术良心：文学创作的“通灵宝玉”［Ｊ］．中国　会中，自然的衰败与人性的异化是同时展开的。　青年政治学院学报，２００５，（１）．　人与自然的冲突不仅仅伤害了人类赖以栖息的家　［６］李培超．环境伦理［Ｍ］．北京：作家出版社，１９９８．　园，也伤害了人类原本质朴的心。呵护大自然也　［７］韩捷进．艾特玛托夫［Ｍ］．成都：四川ｉ人民出版社，　是在守护我们自己善良的心。诚然，我们的作家　２００１．　理应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人与自然和谐对话的代言　［８］粱坤．当代俄语生态文学中的弥赛亚意识［Ｊ］，外国文　人，为人与自然的和谐、人性的复归、人类的永存　学研究，２００４，（４）．　Ｏｎ　ｔｈｅ　Ｔｒａｇｉｃ　Ｉｍｐｌｉｃ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Ａｉｔｍａｔｏｖ’Ｓ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Ｎｏｖｅｌｓ　ＹＡ　Ｇ　Ｓｕ－ｍｅｉ　（Ｈｅｎ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Ｋａｉｆｅｎｇ　４７５００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ｉｔｍａｔｏｖ，ａ　ｗｒｉｔｅｒ　ｏｆ　ｔｈｅ　Ｓｏｖｉｅｔ　Ｕｎｉｏｎ，ａｎａｌｙｓｅｓ　ｔｈｅ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ｔｈａｔ　ｈｕｍａｎｋｉｎｄ　ｅｎ—　ｃｏｕｎｔｅｒｓ　ｉｎ　ａ　ｔｒａｇｉｃ　ｓｔｙｌｅ．Ｉｎ　ｈｉｓ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ｎｏｖｅｌｓ，ｓｕｃｈ　ａｓ　Ｗｈｉｔｅ　Ｓｈｉｐ，Ｇｕｉｌｌｏｔｉｎｅ，ｅｔｃ．，ｈｅ　ｅｘｐｏｕｎｄｓ　ｔｈａｔ　ｅｃｏ‘　ｌｏｇｉｃａｌ　ｃｒｉｓｉｓ　ａｎｄ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ｃｏｎｎｅｃｔ　ｗｉｔｈ　ｈｕｍａｎｉｔｙ　ａｎｄ　ｍｏｒａｌ，ａｎｄ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ｄｅ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ｍｉｎｄ　ｉｓ　ｔｈｅ　ｒｏｏｔ　ｏｆ　ｔｈｅ　ｗｏｒｓ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ｈｕｍａｎｋｉｎｄ　ａｎｄ　ｎａｔｕｒｅ．ｔｌｌｅ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ｃｒｉｓｉ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ｔｒａｇｅｄｙ．　Ｈｉｓ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ｎｏｖｅｌｓ　ｉｎｔｅｎｄ　ｔｏ　ｓｏｕｎｄ　ｔｈｅ　ａｌａｒｍ　ｆｏｒ　ｈｕｍａｎｋｉｎｄ　ａｎｄ　ｃａｌｌ　ｐｅｏｐｌｅ’Ｓ　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ｃｏｎｓｃｉｅｎｃ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ｒａｇｉｃ　ｎｏｖｅｌ；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ｃｒｉｓｉｓ；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ｔｒａｇｅｄｙ；ｈｕｍａｎｉｔｙ；ｒｏｏｔ；ｅｃｏｌｏｇｉｃａｌ　ｃｏｎｓｃｉｅｎｃｅ　（责任编辑：闫自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