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３卷 第３期 Ｖｏ１．３３ Ｎｏ．３ 兰州教育学院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ＡＮＺＨＯＵ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２０１７年３月 Ｍａｒ．２０１７ 江淹《恨赋》语言艺术特色管窥 聂永乐 （太原学院中文系，山西太原０３０００２） ［摘要］《恨赋》是江淹的代表作，全赋重视排章选句，具有很鲜明的语言艺术特色。由《恨赋》文本赏析可见，全赋语 言整体具有悲伤愁苦的基调，善用典故深化主题，讲求骈散结合之美，继承楚辞汉赋，概括了各种人生幽怨与遗恨，表达 了哀恨绵绵的思想感情。 ［关键词］江淹；《恨赋》；语言特色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２［文献标志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５８２３（２０１７）０３－００１４—０２［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１２～０３ 《恨赋》是江淹的一篇抒情小赋，其文创作于六朝 天太息”，感慨万端，尤其是“摇风忽起，白日西匿。陇 时期，之后备受推崇。清代许裢评之日：“通恰奇峭有 雁少飞，代云寡色”这几句，只是通过寥寥几笔，就点 韵，语法俱白干锤百炼中来，然却无痕迹。”此评论道 染出漠北荒凉的环境氛围，将昭君出塞途中的无限萧 出了该赋的美学意蕴。胡之骥称赞他的文赋：“缘景 瑟哀婉的心境透彻地烘托出来；胸怀大志、才华横溢 抒情，髓荪托言君子：哀时抽绪，蛇虺寄舆宵人……六 的冯衍不被重用，只能“含酸茹叹”；富贵通达者“烟断 朝富士，鲜与为邻，诚所谓并美兼长，诸体尽具者也。” 火绝，闭骨泉里”；耿介文人嵇康“秋日萧索，浮云无 在南朝那个文风绮丽、崇尚纤巧文辞的时代，江淹的 光”，一生的壮志难酬；贫贱穷途之人“自古皆有死，莫 《恨赋》却能用词考究、体现出对语言的仔细琢磨的态 不饮恨而吞声”。这些历史人物的共同的特点便是难 度，借助语言表达哀伤怨恨之情，使得江淹的《恨赋》 逃失意的哀伤怨恨，江淹用极其简洁的词句，概括了 具有极高的语言艺术价值。 一这些历史人物的人生，读来让人感慨忧伤，悲叹难言， 悲伤愁苦的语言基调 这些带有悲伤愁苦色彩的语言的运用，将愁怨的文章 江淹的文学作品有着忧伤哀怨、凄怆悲凉的情感 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 、基调， 在他的诗歌中，怨、伤、忧、愁、悲、寒等字词语 二、善用典故深化主题 “用典”也称用事，是诗文中比较常用的修辞手 言频繁出现，这在抒发悲情的代表作——《恨赋》中表 现得也十分强烈，作者通过渲染的手法，用凄冷、清寂 法，主要是指引用古籍中的故事、词句，使得诗文更加 的笔法，深刻地体验着世间一切苦楚，抒发人生的一 含蓄与典雅，更全面深刻地表达所要传递的思想情 切哀婉体验。可以说，《恨赋》的语言充斥着苍凉悲 感。在《文心雕龙》中，刘勰阐释“用典”为“据事以类 壮、深沉真挚之情，读来无不使人发出悲不自胜的感 义，援古以证今”。也就是以古来比今，以古来鉴今， 慨。此赋从一开始就运用语言绘制出一幅令人凄凉 借用古代的典故来抒发情怀。用典要领会相通之意， 心酸、怵目惊心的景象，“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 并且不能完全拘泥于典故，而是要于典故之中思寻出 魂”。这是多么荒凉凄清的画面，置身在这种情境之 新意，不漏痕迹地为我所用。换句话说，用典的作用 中，又怎能不被凄凉所侵袭，语言中的悲哀之情油然 在于用含蓄、精炼的方式，更巧妙地表情达意。 而生。人的死去本来已经令人内心压抑，悲情万分， 《恨赋》篇幅虽短，但承载的内容却十分丰富，江 何况是曝露骸骨于平原之上，被蔓草所缠绕。那些游 淹运用大量的典故来抒发怨恨之情，如“试望平原，蔓 魂竟至无处依归，只能在墓地树上聚集栖息。此情此 草萦骨，拱木敛魂”将原野之中蔓生的野草缠绕累累 景，怎不令人肝肠寸断、壮志消沉？所以江淹说：“人 白骨的情状描摹了出来，坟墓旁边只有树木陪伴着死 生到此，天道宁论！” 者的魂魄。其中，“拱木”典出《左传・僖公三十二 在《恨赋》中，江淹用不同的笔墨描写了历史中的 年》，“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指的是坟墓旁 各类人物的“恨”：奠定霸业、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却无 边的树木。“敛魂”典出古乐府《蒿里》，“蒿里谁家 法摆脱“一旦魂断”的命运；被俘虏的赵王只能发出 地，聚敛魂魄无贤愚”，是聚敛魂魄的意思。《恨赋》中 “悲来填膺”、“为怨难胜”的感慨；征战漠北的李陵， 的“拱木敛魂”典故的运用，巧妙地呼应了“蔓草萦 因寡不敌众而兵败投降，最后只能落得“名辱身冤”、 骨”这一前文，从而达到了言有穷而义无尽的目的，使 “吊影惭魂”的下场；明妃王昭君出塞和亲，也只能“仰 得文章能够言简意赅，渲染出真实的慷慨悲凉气氛。 ［作者简介］聂永乐（１９８０一），女，太原学院中文系助教，主要从事学科教育（语文）研究。 第３期 聂永乐：江淹《恨赋》语言艺术特色管窥 １５ 在这篇赋中，通过对一些历史人物的讲述，抒发“恨” “张”、“郁”对“人”（动词相对），这使得整篇赋文工美 ３ 在《恨赋》中，除了浓重的骈文化风格，散句特 的情感体会，使得《恨赋》容量得以极大扩充。在文章 别致。＿之中，江淹为讲述这些历史人物的憾恨经历，运用了 征也十分明显。如除“蔓草萦骨，拱木敛魂”、“情往上 很多具有传奇色彩的典故，如周穆王伐纣和在出巡 郡，心留雁门”、“陇雁少飞，代云寡色”、“左对孺人， 时，阵势之宏伟、境界的开阔是充满传奇色彩的，而且 顾弄稚子，脱略公卿，跌宕文史”等骈句外，其余都是 又令人向往。李善《文选》注引《纪年》云：“周穆王三 散句，这些散句之中又融人了偶句，这是对汉末魏晋 十七年，征伐纣，大起九师，叱鼋鼍以为梁。”《列子》亦 抒情小赋的承继，也体现了汉赋向六朝小赋的过渡。云：“穆王驾八骏之乘，乃西观日所入。”江淹之所以化 《恨赋》行文散偶相间、和谐运用，体现着对仗与散文 用此典故，是为了衬托出秦始皇“方架鼋鼍以为梁，巡 兼得之美。海石以送日”的气派。 江淹在写李陵遗恨时，就用了“列帛系书”这一与 苏武相关的典故，抒发“名辱身冤”与“誓还汉恩”的 苦痛之情。在《汉书・李广苏建传》中，班固记载了苏 武被匈奴扣留长达十九年之久，在汉与匈奴和亲的大 环境下，苏武最终归汉的史实。以此反衬李陵到死都 不能返回汉朝的无奈心情，道出了他“朝露溢至，握手 何言”的矛盾心理，更表露出不被他人理解、懊悔沮丧 的苦衷。可以说，江淹在《恨赋》中所运用的典故，自 然含蓄、灵巧准确，典丽晓畅，能更加深化主题和表达 情感。 在写冯衍之恨时，“闭关却扫”化用丁仪妻《寡妇 赋》中“静闭门以却扫，块孤独以穷居”之文；“孺人” 和“稚子”化用鲍照《拟行路难》其六“弄儿床前戏，看 妇机中织”之意；“华山为城，紫渊为池”语出贾谊《过 秦论》，“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 测之溪以为固”。《恨赋》化用古文、研习前人辞赋语 句，充实了辞赋语言内容，使行文既灵动又富于感情 色彩，深化了文章的主题。这种化用古文、研习前人 辞赋语句的方式，使得辞赋语言内容凝练充实，扩充 文章含量，且使行文既灵活飞动，又富于感情色彩，深 化了文章的主题。 三、讲求骈散结合之美 南朝时期盛行骈文，骈文成为这个时代最典型的 文学形式之一。ｌ 《恨赋》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文坛上骈 文风气的影响，表现出明显的赋文骈偶化的艺术趋 向，但与此同时，在词句上也依然保留着抒情小赋语 言方面的灵巧自然。因此，此赋兼有整齐对仗和活泼 自由这两种语言风格，体现出骈散结合的创作特点。 在句式方面，赋文讲求均齐，《恨赋》中间八段多 为四言偶句，铺陈排比，精工整饬。如“浊醒夕引，素 琴晨张。秋日萧索，浮云无光。郁青霞之奇意，入修 夜之不饧”，即为四六句式行文，每两句字词词性相 同，对仗十分工整。具体来看，“浊醒”对“素琴”、“秋 Ｅｔ”对“浮云”、“青霞之奇意”对“修夜之不畅”（偏正 结构才｝Ｉ对）、“夕”对“晨”（时间词相对）、“引”对 四、较多继承楚辞汉赋 在句式上，《恨赋》灵活地使用了“兮”字，大量使 用“兮”字是楚辞的一个创造， ４ Ｊ一般认为最早使用者 是屈原，之后备受推崇，到了魏晋时代又逐渐被冷落， 到了江淹的文章之中，“兮”字又开始大量使用，并且 “兮”字在句中的位置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望君 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春草暮兮秋风惊”等等。 可以说，作者在自觉运用《楚辞》句法的基础上，还对 前人的用语加以熔铸锻造，这使得《恨赋》文韵味道十 足，达到一唱三叹的艺术效果。《恨赋》继承了汉大赋 的铺张手法，这是一种自觉的创作意识，江淹先用“累 累白骨、层层荒家”进行环境点染，由此来引发一种悲 感，接着用了八段文字，主要从帝王、列侯、贫困、荣华 等方面，讲述了憾恨悲哀的人事。在《恨赋》中，江淹 讲述故事，用了很多的夸饰排比，将历史人物的遗恨 写得很深刻，在层层铺排之下，那种“自古皆有死，莫 不饮恨而吞声”的思想主旨得以充分展现。 总之，江淹的《恨赋》之所以能够成为六朝抒情骈 赋中的名篇，是与其语言艺术有密切关联的，全赋重 视排章选句，语言整体呈现出悲伤愁苦的基调，善于 运用典故来深化赋文的主题，并以骈散结合的方式， 呈现出对仗和散文的融合之美。［ｓｌ《恨赋》能够继承楚 辞汉赋，通过对词句的锤炼，升华其艺术品质，概括了 各种人生幽怨与遗恨，表达了哀恨绵绵的思想感情， 全赋用词考究、语言整饬，艺术价值较高。 ［参考文献］ ［１］曹道衡，沈玉成．南北朝文学史［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１９９１． ［２］王运熙，杨明．魏晋南北朝文学批评史［Ｍ］．上海：上海古 籍出版社，１９８９． ［３］俞绍初，张亚新．江淹集校注［Ｍ］．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 １９９４． ［４］徐志啸．历代赋论辑要［Ｍ］．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１． ［５］张海明．江淹《恨赋》别解［Ｊ］．中国文学研究，２０１４，（７）． ［责任编辑：白彩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