ＩＡｚＨＡＮ・ＷＥＮＨＵＡＧＡＮｓＵ 文化甘肃 看 口高益群 庙 旅行的日程中总是少不了看庙，正 佛金箔贴面。此后未几，果然生意兴隆、 是自然体，还是自然力，都加以人格化， 所谓“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停车看庙”。 财源茂盛。于是，商人就来还愿。不成想 建庙设坛，祭祀膜拜。但有些神是在某 所购金箔只够贴至面颊上唇 些地域被奉祀的，而像关羽这样从人间 到国外则是看教堂，教堂也是庙，洋庙。 计算有误，庙往往是文化遗存保留最为丰富的场 部。如再购金箔，商人不但要倾其所有， 走上神坛而且广受崇拜者却不是很多。 所，看庙就成了旅游中不可或缺的节 而且还要欠债。不过，商人毕竟是商人， 据说，关羽是在北宋时被纳入道教的神 目。 就想出以黑色颜料画胡须补缺的妙招， 祗，而自东汉传到中国的佛教，在其普 作为旅游者来说，看庙实际上是仁 于是，佛像就有了胡须借以盖脸。商人 及的过程中融合了民间的信仰，也把关 者见仁、智者见智，各取所需。有人带着 既还了愿，也不至于破产。在信男善女 羽当作神祗，称其为“伽蓝菩萨”。关羽 虔诚的心，烧香拜佛，安慰无措的灵魂， 眼里，佛是洞察一切的。佛祖对商人的 因其忠义守信亦为商家所崇祀，奉其为 一体现了慈悲 武财神，置于财神庙中供奉。甘谷大象 进庙门，心便安稳；有的人重在观赏 小伎俩看得明白而不点破，山半中腰的财神殿供奉的就是关老爷， 人对仙界耍小聪明还不仅如此。记 殿门前有一楹联，值得人们玩味。上联 其文化价值，建筑艺术、雕塑艺术、彩绘 为怀的心胸。 艺术，瞻仰艺术殿堂，享受艺术带来的 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 美感；有的人则喜欢那里空渺的意境， 得一座庙里有一幅南海诸神的浮雕，据 是“只有几文钱，朝来拜夕来 绕梁的梵音，袅袅的香火，令人神思辽 解说员介绍，此浮雕比其他庙中的同类 好”，下联是“不做什么事，远，浮想联翩。庙，确实有看头。在那里， 浮雕多了一尊雕像，多的这尊雕像塑的 拜叫我为难”。这就又把人间的故事搬 人间百态。尽可显现。 是此庙的一位供养人。他认为自己提供 到了神殿。关羽颇有点像现在西部地区 理应留记功德以名垂后 属于“吃饭财政”的财政局长，手中的钱 前不久，我从陇南返回兰州的途 资金制作圣像，中，有幸去甘谷的大象山观光，自山脚 世，故而也将自己塑到了浮雕的右下 有限，面对应接不暇的要钱者，常常处 他生怕受到佛教 于两难的境地。 拾阶而上，沿途殿宇接续，绿树布荫，云 角。和神仙塑到一起，烟含幽，游人一步一台阶，向“仙界”走 界和信众的谴责，于是就在自己雕像的 在仙界，关羽还有另一个身份，即 伽蓝菩萨就狭义而言，就是保 去。开凿于相对地面高度２００米之上的 脚下塑了一座桥。有人提出质疑时，他 护法神。洞窟内高达２３．３米的释迦牟尼塑像的 就说自己没过仙人桥，还是凡夫俗子。 护伽蓝（寺庙道场）的神，与韦陀菩萨并 确令人仰止。且不说它的艺术造型堪称 而实际上，他借此可以和南海诸神一起 称佛教寺院的两大护法神。伽篮菩萨为 典范，仅是面部上唇的短须之谜就是一 接受着信男善女的供奉。那天，顺着解 右护法，韦陀菩萨为左护法。韦陀菩萨 个悬念。依照传统的说法，西天是无性 说员的手势，我们看到一个峨冠长髯、 在佛教寺庙中较为常见，即立于寺院天 别的，佛乃超凡之人，庙堂上供奉的佛 手执拐杖的老者站立于一座桥上，除了 王殿内身着甲胄的赳赳武将。韦陀原本 像鲜见有胡须者。有人说，这尊佛像体 身材塑得小些，其潇洒的风度与仙者无 是印度婆罗门教所尊奉的天神，到了中 是那个时 国，血统和面容都改变了，变成了中国 现了跨国界的文化交融。比如，观音菩 异。得道成仙，享受人间香火，萨在印度原本是男性的形象，只是到了 代人们的一种奢望。采用这种方法，也 古代将军的模样，甚至把他的家也搬到 中国，把其女性化了，以突出其慈祥悲 可以算得上是曲径通幽了。 悯的情怀。看来，人们还是按世俗生活 了浙江天目山，那里的昭明寺是他的道 当然，商人也好，供养人也好，都算 场。天王殿中所塑韦陀手执金刚杵的不 表示本寺庙的规模大小和是否 的眼光来塑造神的，将神以人格化。而 得上是有钱人。有钱人自有其心术，否 同姿势，这人格化又带有鲜明的地域特征。而据 则何以来钱？但无论是有钱人还是普通 接待远方来的游僧吃住。其他庙宇中的 只有在他的道 民间传说，大象山佛像唇上的胡须则是 百姓，都将关羽奉之为神。中国自古就 韦陀塑像都是站立着的，这样来的：古时候，当地一商人生意总 是一个多神崇拜的国家，认为“万物皆 场是坐像，因为那里毕竟是他的势力范 左右护法神是中西合璧 是不景气，于是就拜此大佛，求神灵保 有灵，修炼俱成仙”，天地河山、风雨雷 围嘛。可以说，佑并许下大愿：如若发了财，必将为大 电、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皆可为神。无论 的产物，体现了宗教文化的融合。但是 ２０１５年第０５期／总第２９５期 ５３ 文化甘肃 ＦＡｚＨＡＮ・ＷＥＮＨＵＡＧＡＮＳＵ 佛教寺庙也有不摆放韦陀塑像的，九华 凡，估计前途看好。其所管之钱，如是用 怪佛门寺院每天的晚课都要念：“是日 山的地藏寺就没有韦陀在那儿护法。传 在慈善事业上，自是功德无量。那年我 已过，命亦随减，如水少鱼，斯有何乐？” 说韦陀在一怒之下杀死了对地藏菩萨 在省内的一所寺庙中观光，同行的好友 诵词中虽有珍惜时日，当勤精进的意 的不恭之人，犯了戒条，被赶出九华山。 上香往功德箱内捐款时，旁边的僧人并 思，但总让人感觉到有点儿悲观。 但佛寺不能没有护法神，就请来道教的 未敲磬。事后，我就此请教文物局的朋 现如今，步入现代化快速通道的人 灵官前来护法，九华山自此无韦陀。然 友。他说，香客往功德箱中投币捐助，寺 间，其绚烂多彩的世俗生活，使寺僧道 而，前年去九华山游览，却发现新修的 中掌管寺院礼仪的维那师傅理应敲一 徒很难“静坐一炉香，凝然万虑忘”了。 寺庙外不远处有一尊韦陀塑像。他没有 声馨 以告知供奉的佛祖，引 佛祖则脖开 于是，有些寺庙选择了商业化道路，在天王殿内，而是站在了新庙前方马路 慧眼，‘看看谁在积德行善。如不敲，则有 入公司化管理的体制，尝试市场化运作 边类似山门的～个牌坊下面，右手叉 意欺瞒佛祖，所捐之款在神不知鬼不觉 ……寺庙是招揽游客的风景，素斋成了 腰，左手拄杵，眉眼低垂，一脸的不高 中落入私囊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近几年 清心寡欲的美食，宗教礼仪则为体验佛 兴。据说，韦陀以杵拄地，是表示本寺庙 又闻，寺庙功德箱中屡见假币，有人甚 事活动的课程。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偿 不接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你 至投大额假币，然后找补回小面值的真 服务。僧侣们借此实现了从遁人空门、 想，韦陀尚且居无定所，任凭风吹雨打， 钱，把寺庙当成洗钱的地方，造成一些 断绝尘缘的出世，到回归世俗社会的人 安能愿意接待外来僧侣。他原来的位置 寺庙也配备了验钞机。弄虚作假到佛门 世，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前几年 被外来的神仙所占，不知他还要在此等 净土，真是贪欲无边，胆大包天。 去省内的一个县（区）调研文化旅游产 待多久，是否还需要来个竞争上岗？当 心。 不少人求神拜佛，是带有功利色彩 业，县上领导引我们到正在修缮的一处 许愿和还愿，与神进行利益的酬答互 说，此处新建的庙宇殿阁的设计。全出 然，这是神仙们的事，大可不必凡人操 的，要么祈福，要么祛灾，通过拜神中的 始建于北魏的洞窟寺庙参观。听庙祝 说起吃住，大家都甚为关心，人以 换。信仰的功利性还表现在根据不同需 自于修缮发起者的梦境，翌日其按梦描 食为天，住所亦很重要。和尚尚未成仙 要去拜不同的神，求子拜观音，考学拜 图，图纸完全符合建筑学原理，且其人 也是人，人们只知道他们清心寡欲，但 文殊，发财拜财神，治水求龙王……而 并未学过工民建，只是因为悟禅醒世， 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自我节制，又不甚了 且多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完全 令人惊诧。为了听取修缮发起者的意 了。听说庙里的领导方丈居住的屋子很 是实用主义的态度。有的人为了发财去 见，县领导邀其座谈。会上见其与凡人 小，方丈的称谓就与居住的面积有关。 求神，因为发财犯了法又去求神，让神 无异，只是说了些招商引资修缮景点的 方丈即一丈见方，大约是只有１１平方 也为难。 米左右。方丈原本是道教固有的称谓， 招数。经过数年努力，如今此处晨钟暮 起初，为了寻找三界之外的超然， 鼓、磬渔梵唱，游人不绝，再现往日风 看到欧洲的教堂为新婚夫妇主持 佛教进入中国后借用了这一称呼。《佛 寺庙是建在山林的宁静处的，故而被佛 光。 学大辞典》中载：“（堂塔）禅林之正寝， 教称之为“阿兰诺，简称“兰诺”，梵语的 住持之住所也，故称寺主日方丈，因其 意思就是“远离村落的无争空闲处”。因 婚礼，我突发奇想，在西风东渐的今天， 住于此也”。职务不低但住所却不大，这 此，佛教寺庙又称“丛林”，道教亦称“丛 能否将其引进到中国的庙中。新婚那 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方丈的生活是简朴、 林”。佛、道都有“十方丛林”的说法。后 天，人们不到酒店而是到庙中去，由寺 清静、无欲无求的。仅这一点，就比红尘 来，城市寺庙逐渐增多，就有了“山林寺 庙有声望的僧侣来主持，提出几条婚后 的一些官做得好。和尚吃素，人人皆知， 庙”“都市寺庙”的区别。如今，寺庙从山 的希望，问两位新人可持否？待其均表 “酒肉穿肠过，心中佛祖留”的毕竟是少 林迁往城市的倾向越来越明显，使远离 态“可持”后，送上一句“阿弥陀佛”，以 数。但《水浒》中的鲁智深既喝酒又吃 众生的佛门道尊的人间气息也越发浓 示祝福，既隆重肃穆又节约环保，那时 肉，且杀人，却成了正果。传说他原本是 重。佛教原本视人间为“火海”“苦宅”， 的庙就更有看头了。 天上的星宿，来自于神仙，在人间走了 而后一些佛教人之士却提出，应视“人 一看庙往往看到的是红尘世俗的一 圈，风风火火闹了一段九州，逗你玩 间为内修外弘的道场”，并提倡“人间佛 面，在这里演绎的是一场场人间喜剧。 了一回，又回到仙界了，说明神仙是不 教”，推崇“修行在人间，成道在人间，说 弥勒佛堂有联日：“大肚能容，容世间难 受人间戒律限制的，好似凡尘贵族享受 法在人间，人灭也在人间”。既然都在人 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 的特权。现在有些僧人也不太遵守戒 间，那就是自始至终要与凡人共处一个 如神像有灵，目睹人们在庙中的种种可 律，前几年参加一个慈善会议，宴会席 时空。看来人世间的欢乐，不亚于仙界， 笑举动，是否将其作为仙界的笑谈也未 上与一位携带两女友的宽胸大脸僧人 或胜过仙界。否则，何以有织女下凡会 可知，只不过佛爷、菩萨们度量大，对凡 同桌，一女为其管钱，另一女为其散发 牛郎，又何以有七仙女槐荫做媒嫁董 夫俗子不加计较就是了。庙真是个 名片。．僧人好酒量，酒过数巡，毫无醉 永。人间如此之好，理想世界中那长生 “妙”，它向人们提供了一个观赏世态人 意，且吃肉，说话声音洪亮。从名片上得 不死、无苦极乐的彼岸就愈发显得遥不 心的万花筒，让人百看而不厌。 知，此僧在当地官场也有职务，大概与 可及了。既然弃绝世俗、接近永生的彼 （作者单位：甘肃省人民政府研究 鲁提辖等级相当，怕也是什么神仙下 岸难上又难，那么还是面对现实吧。难 室） 发展・月刊